藏冬

待人良善,为人浅薄…

【羡澄】草木

是跟阿照@照夜清🥀 的联动,所以,咳咳,虐心预警,可能是需要多看几遍才能品出来的BE,咳咳,或许可以看作江澄个人HE。

晚上九点,阿照的联动也注意查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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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同一声啼哭一道醒来。

 

他成了江王府东苑的一棵橡树。

 

江王府传来喜事,新添了一位主子,是嫡出的世子,名唤江澄,字晚吟。

 

江王府的小世子被千百般娇宠着长大,却格外的喜欢自家屋院里新生的一棵橡树。在他还小的年岁,被奶娘抱在怀中,伸手就想去够那结在橡木上的橡果。调皮的小手被他的娘亲拍掉,说别碰了不干净的东西,虫子爬上手来,他便哭,怎么哄都哄不好,直到手里抓了一片橡树叶。

 

那是魏无羡央着风,轻轻地送到江澄手中去的。

 

江澄五六岁的年纪,他笑着躲在魏无羡的身后,同自己的家姐,母亲,还有奶娘一道玩着捉迷藏。年岁尚小江澄路走得还不太稳当,摇摇晃晃地超魏无羡扑去,圆滚滚的身子趴在魏无羡还不算粗壮的躯干上,露出两只白嫩嫩的小胖手,叫来寻他的家姐一眼就抓到了他,然后在脸上罚了两道王八,惹得爱美的江小世子哇哇乱哭,不肯从。

 

江王府世代从军,江澄也不例外,他的父亲器重他,给他请了最好的剑术师傅,和最学富五车的先生。七八岁的江澄就在在魏无羡的枝叶下练剑,他不是个娇气的孩子,夏日里再毒辣的太阳也从不抱怨,从不偷懒。魏无羡偷偷地朝着江澄的方向生长,将自己最浓密的枝叶一点一点盖到江澄的头顶上。江王府里往来的客人都笑着打趣地说,江王府里可好生张了一棵歪脖子树,怪不得江王府的人都专情。

 

江澄的父亲,一生只娶了江澄的母亲一人,是京都里出了名的惧内长情之人。而江澄同他父亲一样,在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年岁,同自己一道长大的亲梅,在东苑的那棵歪脖子橡树下私定了终身。

 

那一天正值四五月,是魏无羡的花期,白色的花瓣,红色的花蕊,一簇簇的挂在枝桠上,压弯了魏无羡的腰。春风吹过,纯白的花瓣抖落,正巧落在树下那一对璧人的身上。魏无羡上辈子从没见过江澄能有那般温柔的眉眼。江澄局促着,握惯了刀剑向来稳的手,此刻捏了一串白色的橡树花,颤巍巍地,小心翼翼地别在面前女孩的发梢上。女孩脸颊染上绯红摘下自己腰间的荷包,一把塞进江澄的手中,魏无羡猜想,里面一定装了一个小小的姑娘亲手绣的平安符。

 

春日里,漫天飞舞白色小花,那时魏无羡被春风吹迷了眼,留下的泪,不为其他,他看着长大的江澄,年轻有为,情窦初开,得了一位心上人。

 

江澄弱冠那年,他随父出征,然后凯旋,应了他的诺言,娶了三年前他在树下说想要相伴一生的青梅。大婚之日,江王府的橡树上红绸飘扬,寓意婚姻美满,长厢厮守。大婚后,橡木树上的红绸被取下来,可王府内的仆从们却惊奇的发现,那喜庆的红色永远的留在了树干上,像是橡树流了血。

 

那是魏无羡在祝江澄一生顺遂红火。

 

江澄也的确应了那刻骨的祝福,有了一幸福的家庭。他的夫人给他生了一个冰雪可爱的小女孩,圆滚滚的脸庞,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眼,像极了他的父亲。江澄很是溺爱自己的女儿,为着她在魏无羡的身上扎了一个秋千。小姑娘坐在上面,脆生生地笑,稚嫩的声音高喊着,阿爹,高一点,再高一点。然后江澄一面板起脸训斥着自家的姑娘,说当心从秋千上摔下去,一面又用守护着然后慢慢地加大了力度,将秋千一点点推高。东苑内,父女俩的笑声荡开去。

 

魏无羡又央着风,将落叶铺在秋千下,好叫那片土地再软上几分,这样孩子摔下来也不会伤着。

 

再后来,魏无羡树冠上的花开败了几轮,树枝上的秋千逐渐无人问津。江澄的女儿长大了,要出嫁了。江澄砍了种在魏无羡身旁的一棵香樟树,那是江澄在女儿刚出生的时候种下的,拿着那香樟木给女儿做了妆箱,挖出了树下的女儿红做宴请时的喜酒。独独留下了,绑在魏无羡身上的秋千。

 

江澄在女儿出嫁后,偶尔会自己在秋千上坐上一会儿,那时的魏无羡则会轻轻摇动枝桠,就像江澄从前推着女儿那样,推着他,荡起风来。

 

江澄慢慢地老去,魏无羡看着白霜慢慢爬上江澄的鬓角,看着他的脚步慢慢慢慢地放慢,看着他双手背放在身后,然后对着天空,站着他的枝桠下,一站便是一个白天。

 

江王府传出喜丧。江澄,在七十古稀的高寿下,死在一个和煦的春天。魏无羡也在同一个春夜里逝去。他的躯干,成了江澄逝去后的家。魏无羡被江王府的家仆砍下来,做成四方的棺椁,周身雕上精致的九瓣莲家纹,内里铺上柔软舒适的锦缎。

 

江澄就长眠在里面。

 

魏无羡在棺椁盖上的那一刻,魂魄从橡木中脱离,他俯到江澄的身前在江澄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慎重的吻,然后慢慢地在他身旁躺下去。

 

橡木的腐化要比人来得更慢些,魏无羡同江澄一道沉睡着,却也慢慢地感受到身边的人在一点一点轻了下去。到后来,魏无羡彻底消亡的时候,江澄亦早已成了他怀里的一抔土。

 

土为木生。

 

魏无羡又一次走过奈何桥,遇上判官。

 

他终于慢慢忆起从前。

 

魏无羡上辈子没能见到老去的江澄的模样。也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他的作为在惩罚他,他和江澄再没能相遇,而他们也并未曾刻意避着对方。后来的魏无羡去过几次清谈会,或者换句话讲,他云游归来,若是能赶上清谈会,就一定会前去。他总想着,若是能远远的望见江澄一次,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也总是好的。可惜了,每一回魏无羡去到清谈会,总能碰上云梦突然遇到邪祟,江澄带着弟子匆匆忙忙赶去,留给魏无羡的总是门口拐角处的一抹紫色。后来,魏无羡生了病,起不了身,也就再没能去趟云梦。

 

再后来,他走得比江澄早。莫玄羽的身子太过于羸弱,魂魄又是寄居太过于脆弱,哪怕是上好的药材温养着,也再没能像重生前的自己那般生龙活虎。他再没打过山鸡,也没有射过风筝,哪怕是摘莲蓬也要央着别人帮忙。他过得并不是那么舒坦。他死去的那年,按莫玄羽的身子算,也才刚过半百,算不得长寿。他弥留之际,听着身边人压抑但是痛彻心扉的哭声却觉得苦闷,但是转念一想,他又再一次不必看着江澄先离他而去,心中的烦闷消亡,只留下窃喜,他的心早就飘到远方去,想着来世再遇上他,得一场欢喜。

 

魏无羡过了奈何桥,却躲在三生石的阴影处,直愣愣蹲了几十年,看着那紫衣男子过了桥,喝了汤入了轮回,才跑到判官处。

 

他上辈子的孽障太深,判官说他犯了错,失言之人不可入人生三世轮回。他向判官求一个恩典,他说他愿意舍下所有的功德福报,换一个机遇。

 

判官问他,你要何如。

 

他说:下辈子若做不成人,便成一棵树罢,守在上辈子失信人的身旁。

 

判官没有立刻准了他的念想。判官说道:你欠的是诺,是信,是千金难买,是山海不移。你若转世为草木,草木不可移,遇火则焚,遇虫则蛀,遇水则腐,该如何还。

 

他说:若我运气好,便转世做一棵橡树,就扎根在上辈子食言的地方。橡树亘古,木坚实而重,草木不移,立千年而不离。

 

判官还是立刻没有允了他,继续发问道。

 

-若他儿时双亲不和,亲缘浅薄,你该如何?

 

他说:我扎根在他屋后的土地里,他若父母离心,受尽委屈,我将我的躯干再粗长上一圈,好叫他想逃离时可以躲在我身后,也好叫他哭累时尚有一处可以依靠。他若不受双亲赞许,埋头苦练,我将我的枝叶再茂密三分,好遮上他头上的三分艳阳,叫他免受那烈日毒辣。

 

-若他壮时仕途不济,穷困潦倒,你该如何?

 

他说:橡树多材,可作柱栋,可为薪炭。他若怀才不遇,散尽家财,我的躯干可做桩木,为他所用,盖做陋室一间;我的枝条可燃,若他风餐露宿,也能怀抱三两火星,以避霜寒。我的果子味苦,却可食,他若饥寒交迫,可摘下我的果实,水煮,火烤,便可果脯。

 

判官问过他,你既有情,且情真而深,又为何蹉跎十数载,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魏无羡说,云梦的魏婴早在二十出头的年岁就已经做了那食言负义之人,莫玄羽要如何还那云梦魏婴欠下的债。

 

我既要还他,便要干干净净地还。

 

判官准了他。

 

他便成了江王府东苑的一棵橡树。

 

他再遇判官,判官问他,生为草木,何如?

 

魏无羡苦笑着说,从前做人的时候,我想做棵树,无情无义,也好过欠人情良多;现在真做了草木了,倒想做个人,好开口叫他知晓,我也曾遵信守义,陪了他七十又一年。看他从牙牙学语,到老骥伏枥;看他热血挥戟,也看他柔情妻女。

 

江澄的那一辈子很好,有父母恩爱,妻子温和,子女双全,还有一个他,魏无羡。

 

只是奈何,他是一棵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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