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冬

待人良善,为人浅薄…

【羡澄】杀死汝爱

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初的剧情 ,BE,没有拆wx

感谢试读 @非布司他🌱  @浮叶  @刻骨铭心的过去,铁打的双杰 

以下正文

--------------------------------------------------------

01.

芳菲的四月已过,桃花,杏花,梨花落了满地。我踏着这些落英,穿过长长的栈道,绕开云深不知处的禁制,终于在山野溪谷的尽头找到了他。

 

静室易主许久,他自然也早就不住在那儿了。

 

他满头银发,双鬓染雪,腰间别着一把黝黑精致的竹笛,白日里好看的桃花眼半眯着,微微佝偻的身躯懒懒地靠在竹椅上。自他老了以后,便格外贪恋阳光,初夏的太阳还不算毒辣,他年老羸弱的身子还算受得住,只不过手边定是要拿把蒲扇的,驱一驱那灼人的炎热。

 

他也该老了,他那一辈的人,活得久的祖父和叔祖父都已作古数十载,现在就连父亲也以故去,他还活着。

 

02.

他那一辈的人,现在的人们称之为修仙届的鼎盛一代。

 

那一辈光是出了名有名号的便有我的祖父泽芜君,我的叔祖父含光君,还有曾经莲花坞的宗主三毒圣手江晚吟,曾经金陵台的宗主潋芳尊金光瑶,曾经不净世的宗主赤峰尊聂明玦。

 

更不论身为夷陵老祖的他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够像他一般将鬼道运用自如。

 

只不过。现在的世态,天下安稳,没有昔日岐山温室的猖獗,也没有凶横的邪祟到处伤人作怪。那些动荡又惊艳的时光过去,留下的除了街头巷尾流传的话本故事便再无其他。

 

小时候,我养在他的身前,曾无数次好奇那些口口相传的动人心魄的故事的真假,便在他跟前撒娇,用一双波光粼粼,楚楚动人的杏眼瞧着他,磨着他,央他给我讲讲他的英雄事迹,他从来不肯,他只是一味地跟我说。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必再提。

 

03.

我叫蓝梓,取落叶乔木,可塑之才之意,字蓁蓁,姑苏蓝氏嫡系子弟。我的父亲是姑苏蓝氏家主蓝涣之子,后来娶了我的母亲,兰陵金氏的嫡女为妻,生了我。

 

我出生那年出了许多大事,其中一件便是莲花坞宗主,三毒圣手江晚吟的薨逝。另一件,便是我被抱走,养在了夷陵老祖魏无羡的身边。

 

我是百岁宴的那日被抱走的,那日的夷陵老祖不知发了什么疯,抱住小小的我不肯放手,还伤了三番五次想上前抱回我的父亲。最后无法,只得许诺让他抚养我,也幸得是在静室抚养,不算交与外人。只不过,我长在他的跟前,也随了他,不曾佩戴蓝氏抹额。

 

他说,蓁蓁,我想你过得自在些,不必时时刻刻约束自我。

 

后来,我长大后,从母亲和外祖父口中得知到了当年的一些事情,我大约明白了些,为何他非要夺过我,又非要跟叔祖父他们争一番抹额的佩戴。

 

外祖父说,他那副样子,做给谁看他心里清楚。

 

04.

我长相没有随我的父亲,倒是随了我母亲的胞兄。一双迥然有神的杏眼,两弯剑眉,挺俏的鼻子,一张薄唇,英气十足。幸而脸颊随了父亲,像极了祖父,添了几分温婉。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的眼睛与他而言是一件大杀器,只要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保证叫他再硬的心肠也软和下来,事事都应我。

 

除了叫他讲故事。

 

讲他的故事,讲三毒圣手江晚吟的故事,讲他和叔祖父相爱的故事。

 

这些故事,他都缄默不言。 

 

直到昨天,我终于在忙完父亲的葬礼,以及将要到来的我的册封礼后得以有空闲去看望他。他叫住我说,

 

“蓁蓁,陪我去一趟云梦吧。”

 

05.

我跟着他来到云梦。

 

我们是坐船前往的,下了津口,便是热闹的街市。他年纪大了,走两步,便要歇上片刻,我们下了船后,便找了间附近的酒家坐下休憩。我们问店家要了些小菜,和一壶清香的莲花酿。

 

他的身子虽不大好了,但是嗜酒的毛病却没怎么改。

 

吃喝间却看到一个一身布衣的说书人,手里拿着一块醒目,摇着一把折扇,衣襟处挂着一块手帕,往店内那已经摆好的桌子边上一站,啪得一声,醒木一敲,折扇一合,便开始讲起了评书。

 

“各位听客,今来讲讲那七八十年前深明大义,以自身诱敌,最后同那蛊雕同归于尽,就云梦百姓于水火的三毒圣手江晚吟的故事。”

 

“那三毒圣手江晚吟原是咱们莲花坞的宗主,他名澄,晚吟为字,三毒圣手为号。十七岁那年,莲花坞遭温狗血洗,他孤身一人在射日之争后十数年间凭一己之力游走在百家之间,重振云梦莲花坞,使其湖底铺金,位列四大家族……”

 

“三毒圣手曾有一师兄,为现在的夷陵老祖,两人因道义不同而分道扬镳,观音庙一役后,夷陵老祖与昔日的含光君携手同归,那江晚吟则是回到云梦,继续掌管莲花坞。彼时一切还算事安好,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可麻烦偏偏就在众人觉得已经安定下来时出现了”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醒木声,只这一次不同,只一回醒木声一落,四周便起了叠声的抱怨。那说书人,堆着笑脸说下回继续,这便是讨后续的赏钱了。果然,不一会,店小二便送上几两碎银,那说书人又是醒木一拍继续讲了起来。

 

06.

“观音庙一事之后三年,双尊墓再无起波澜,各家各处情况平稳,并无大量凶恶邪祟出没。然而,在观音庙那事之后五年,在我们云梦跟姑苏的边境的山林间,竟然每夜都出现婴儿的夜啼声。”

 

“那声音,忽远忽近,回荡在空空的山野间,附近的村民一开始以为是谁家丢了孩子,便派壮汉出去找,可后来,那些出去的壮汉竟没有一个人回来。白日里村口出,居然还有点点的血迹,一路滴到了密林的深处。”

 

“村民们吓怕了,便差人禀告了我们的三毒圣手,那三毒圣手当晚便带着弟子赶到了出事的村庄。三毒圣手的手中有一宝物名唤紫电,那紫电可了不得,妖孽夺舍,紫电取魂。紫电化型后,是一条紫色的长鞭,那三毒圣手江晚吟,在当晚发现那邪祟还想吃人血肉时—”

 

“啪!一下子,紫电就甩了出去,一鞭子一鞭子,抽在那蛊雕的腹部,以及后颈的软肉处。当晚,那妖怪,那妖怪是上古的凶兽,惜命得狠,便给三毒圣手打回了老家。”

 

“那江晚吟觉得,这番如此虽可以打退妖孽,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便想出了一番诱敌击杀的计策……”

 

“蓁蓁!走了!”

 

我听得正起兴,却听到他站在店外唤我,我这时才发觉,他早已将饭钱放置在桌上,起身离开了。

 

07.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自己不告诉我,还不准我听别人讲了?”

 

我知晓他以往不愿同我讲这些,是因为他不愿去想那些过往,可这是说书,多少都有点杜撰,他居然 也不叫我听听完,图个乐子。

 

“你要听,我同你讲?”

“什么?”

 

我一时半会儿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是他同我说的话。

 

“你要听吗。”

“要的,要的,你讲。”

 

我们就这样沿着街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听他说着这片土地上最传奇的人物。

 

08.

“那说书的讲得不错,那东西,的确叫蛊雕,似鸟非鸟,似豹非豹的食人妖兽,叫起来像婴儿的啼哭。”

 

“江澄他,在我找到他时,哪有那人说得那般英明神武。那妖兽长角,江澄的肩膀上,腰上,手臂上,都被它戳了好几个洞。要妖物吸了几千年的人血人肉,修为非常,也就江澄那傻子会甩开了其他弟子,一个人去单打独斗。”

 

“我跟你叔祖父是接到你祖父的讯息赶过去的,那个时候江澄已经进山三个多时辰了,我们分头找,我寻他又花了一个多时辰。”

 

“蓁蓁,他一个人,对着那千年的妖兽打了整整五个时辰。他喜欢在紫色的家袍里面穿黑色的衣服,他说那样留了血的话也不会叫人看出来。不过后来,我也没能给他收尸,我也不知道那时他流了多少的血。”

 

“其实,他也的确快把那妖祟给杀了,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能活着出来了。那蛊雕,不仅善模仿孩童叫声,还善下蛊。江澄被蛊雕戳了那么多个洞,身上早就爬满了蛊虫,那些蛊虫啃咬着他的身体,他却还咬着牙,在那里挥着紫电,一鞭子一鞭子抽得更狠。”

 

“后来,我无数次在想,如果当日,我能够再狠一点,直接无视他的痛苦用起陈情让怨气裹上那杂碎,江澄会不会还活着?”

 

“可我,就是这般没用,我想护着他不痛,又想一道了解了那邪祟。到最后,我也被下了蛊,我只能杀了他。”

 

09.

“你杀了它?那只蛊雕?”

“不,我杀了江澄。”

 

“迷心蛊,中蛊人堕入梦中,扰其心智。那邪祟,我早该想到,蛊雕,蛊雕,等得就是猎物中蛊后的自投罗网。

 

“那你在蛊中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看到,黑漆漆一片。”

 

“为何会这样?”

 

“那妖怪千算万算,偏偏算错了一点,我死过一回了,我早不是云梦魏婴了,他也早不是云梦江澄了。它以为我最大的悔恨是跟江澄的老死不相往来,却不知道,那云梦魏婴也是我杀的。它以为这世界上我最爱的是江澄,所以我来寻他,可偏偏,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是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怎么会爱江澄呢,我恨他,我恨他所以我杀了他最爱的人,我要他一辈子记着我,记着我杀了他的心,杀了他的爱,我要他记着我……”

 

“然后,我杀了他。”

 

“你能不能说实话?”

 

我早就知道他不能信,他一向自大自恋惯了。

 

 

10.

“他让我杀的。”

 

“那团黑影就是我杀了云梦魏婴的场景。百鬼反噬。那团黑影的前面站着一个紫色的身影。”

 

“是那江晚吟?”

 

“不,是我。”

 

“我说了,迷心蛊,中蛊人堕入梦中,扰其心智。可惜啊,那不是梦。是我和他将从前的事重演罢了,只不过这一次,成了我要杀他。他身上布满蛊虫,我操控的怨气,自然以为他也是那蛊雕的一部分,所以怨气绕身。我一步一步像他走过去,就像当年,他提着剑,一步一步像我逼来。”

 

“后来啊,实在可惜又万分幸运,当年他的剑悬在我喉咙前一寸,他没下得去手,我也停在离他一步,没能要了他的命。”

 

“那你怎么还说你杀了他?”

 

“我说过了,他让我杀的。他身上三处致命伤,血肉遭蛊虫啃咬,本就活不下来了,他性子那么高的人,决不允许自己受蛊虫折磨最后落得个缠绵病态不治而亡。所以他叫我,叫我送到杂碎的那出去。”

 

“他想干什么?”

 

“自爆金丹,同归,于烬。”

 

“他这么跟我说了,我也这么做了,不过最后是我动得手,我催动的他腹中那颗金丹,我想他观音庙后面那五年为着这颗金丹难受了不少日子,最后也算了了他的心愿。”

 

“他没了,他把金丹还给了云梦魏婴。”

 

 

“云梦魏婴说过,将来他做家住我做他的下属。可我不一样,人们不记得云梦双杰没关系,只要他们记得三毒圣手江晚吟就好,只要江晚吟还在他们口中活着,那云梦江澄就还活着……”

 

“我只要他活着就好了……”

 

“但我杀了他。”

 

11.

我们就这样一路说着,一路走着。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我抬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不觉,我们竟走到了莲花坞的门口。

 

我转眼看他,却发现他早已老泪纵横,泪流满面。

 

“蓁蓁,我说得你不必信。”


“啊?你骗我的。”

 

“我曾跟你讲过,我以前不是这般样貌的你还记得嘛。”

“记得,你说你世家公子榜排行第四,一双桃花眼整天笑嘻嘻的,整天梳着个高马尾,在云梦莲花坞到处摘莲蓬打山鸡。还说你耍剑是一绝,莲花坞上下没人能比过你,你御剑好得宛若游龙……”

 

“蓁蓁,那这些你信吗?”

“我…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阿爹阿娘他们也没见过,叔祖父肯定你说啥都说是,我咋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我只能姑且信了。”

 

“他知道。”

“谁?”

“江澄。”

“可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所以,你看现在没人知道了。”

 

“那晚也只有我和他,他死了,事实真的怎么样也没人知道了。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就当听过就好,不必信。”

 

12.

“你只需记得,我杀了他便好。”

 

“蓁蓁,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你同他一样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眼睛。”

 

“他的眼睛太漂亮了,干净,澄澈,像一面镜子,无论我变成何副样子,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总能照出我本来的模样。”

 

“我已经许久不记得自己还是云梦魏婴了。我顶着这幅跟我不太像的皮囊,以为自己能够真的重新走一遭。所以,我总是害怕去看他的眼睛,我总是告诉我自己,云梦的魏婴早就死了。”

 

“云梦的魏婴早就被杀死在那个万籁俱寂的夜晚,由夷陵老祖和他的师弟看着死去的。”

 

“命运总是在同我和他开玩笑。”

“一开始,他想做云梦的江澄,而我想成为那千古第一人的夷陵老祖。”

“后来,他成了云梦江宗主,可我想回去了,我想做云梦魏无羡。”

“你看,现在呢,他死了,我只能是夷陵老祖了。”

 

“那晚,我想我该是中了蛊,我听到他喊我。”

“师兄。”

 

“蓁蓁,他最喜欢的花,开了。”

莲花坞内的红莲盛开。

 

 

13.

后来,我们便回了云深不知处。

我想,他说得该是实话。

 

14.

我叫蓝梓,我自小由夷陵老祖魏无羡抚养长大。

 

他跟我的叔祖父含光君的爱情故事一度在仙门百家被传为佳话。

 

叔祖父活着的时候曾说,他从未料想过魏无羡能陪他这么久的时间。要知道夷陵老祖向来是洒脱自由,不愿受拘束的,谁都会以为他会一辈子像个孩童。

 

可一个人的成熟来的很容易。

 

一个不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轰轰烈烈地死去,而一个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谦恭的理由活着。

 

他活着,是为了记住许多事情,况且我并不认为他真的有将云深不知处当作家,不然为何 在叔祖父一离去,他就搬离了静室,住在山间,对着云梦的方向。

 

我曾问他,

“魏无羡,你爱叔祖父吗?”

他说,

“我自是喜欢的。”

 

15.

我及笈那年,魏无羡跑到我屋里,难得严肃地跟我讲,

 

“蓁蓁,要嫁于你喜欢的人,切莫嫁于你太深爱的人,就如同那作词作赋,要删去你最得意的部分,因为那只是你的沾沾自喜,你的自我陶醉,别陷进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似懂非懂。

 

他看着我的杏眼,满目泪光。

 

16.

后来,我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喜爱我的眼睛,因为有一个人也曾拥有过那样的杏眼。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

 

江澄。

 

17.

再后来,我知道了,

 

夷陵老祖魏无羡杀过一个人,他的名字叫

 

江澄。

 

18.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叫蓝梓,字蓁蓁,我的字是夷陵老祖魏无羡取的。

 

他说,那是他遥不可及的梦想,希望我的一生可以做到。

 

19.

今日是我的宗主册封礼,我去寻他,我守了他一会儿,见他还没有醒,便转身离去了。

 

时辰要到了,我终于要撑起我的责任了。

 

20.

我带上抹额,接过宗主印章,门外的弟子来报,

 

夷陵老祖魏无羡死了。

 

他死在一处水塘里。

 

21.

我不甚惊讶,那日他在莲花坞外早已在说,

 

“蓁蓁,我该死了,我活得够久了。”

 

他早在二十五岁时就死了,同三毒圣手江晚吟死在同一天,只是到了一百零五岁才埋葬罢了。

 

22.

鬼道的修习需要代价。

 

魏无羡也不例外。

 

云梦的魏婴死了,所以他成了夷陵老祖魏无羡。

 

云梦江晚吟死了,所以他又成了夷陵老祖魏无羡。

 

这下该轮到他自己了。

 

23.

杀死汝爱,获得新生。

 

24.

而河马死在水塘里。

一生贪恋,死而不得。

 

 


评论(17)

热度(736)

  1. 共3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